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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羅電 — 如果說舉世聞名的吉薩金字塔群是古埃及的縮影，那么通往金字塔景點的混亂的公路則讓游客感受到了原汁原味的現代埃及，并給他們帶來了刺激的體驗。

這條高速公路是位于開羅郊區的環城公路（Ring Road），長為 109.4 千米，由柏油碎石鋪成，路面因車輪長期碾壓而凹凸不平。汽車在 8 個車道之間任意穿行，讓人不禁想起電影《瘋狂的麥克斯》（Mad Max）（中飆車的場景）。

進入環城公路后，經改裝加強馬力的私家破車和過度擁擠的公交車擺脫了開羅市中心交通擁堵的束縛，沿著公路疾馳，在幾個車道之間任意穿行，十分危險。在這里，限速標志只是個擺設而已；汽車從錯誤的方向飛速駛入匝道。也難怪駕駛員把開車比作驚險刺激的電子游戲。

環城公路上，致命的交通事故頻發，偶爾也會有槍戰。埃及內政部稱，上周四（當地時間 3 月 7 日），3 名武裝分子在公路沿線的一處關卡與警察發生槍戰后死亡。

不過，現在埃及總統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最關切的問題是從環城公路上看到的風景：在通往阿西瓦瑞亞（ashwariya）的下坡路上，旁邊是一行行看不到盡頭的粗糙的紅磚房，上面沾滿塵土和污垢；阿西瓦瑞亞是棚戶區，大開羅區的 2200 萬居民中可能有三分之二都生活在這里。

今年 1 月，塞西總統頒布了一項法令，埃及境內所有此類棚戶區建筑必須涂上統一規定的外墻顏色。埃及總理穆斯塔法·馬德布利（Mostafa Madbouly）公開宣稱，這些房子的外觀看起來“不文明”。第一批要改造的就是環城公路沿線的阿西瓦瑞亞。

幾天前，紅磚房居民穆罕默德·奇爾卡（Muhammed Circa）在律師朋友一間狹窄的辦公室內喝茶，從這個位于一樓的房間可俯瞰環城公路。奇爾卡認為，塞西總統制定的宏大規劃只是為了粉飾自己所在的破舊聚居地。

奇爾卡說：“它（指涂墻法令）永遠都不會奏效的?！?/p>

奇爾卡感到很不高興，因為政府計劃讓像他這樣的居民為涂墻工程付錢；如果拒絕支付，會面臨起訴風險。他的懷疑態度與塞西總統的當務之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塞西是一名極度重視外觀的鐵腕領導人。

（例如，）塞西曾在多次講演中表示埃及人體重超重，并敦促國人加強鍛煉。按照塞西的指示，軍隊正在開羅以外的沙漠內建造熠熠生輝的新行政首都，以吸引埃及人從破舊的市中心遷入。

塞西裝飾紅磚房的想法顯然是在參觀大埃及博物館（Grand Egyptian Museum）后產生的。這座在建的博物館投資 11 億美元，位于吉薩金字塔群附近，占地面積廣闊，明年將投入使用。塞西計劃為博物館舉行盛大的開館慶典，屆時將邀請各國領導人參加。因此，他希望在這些重量級人物抵達之前讓開羅煥然一新。

然而，奇爾卡最關切的不是吉薩金字塔群的大金字塔，而是獅身人面像、法老和金字塔的小仿制品。奇爾卡在一家小作坊制作這些石頭產品，但這家作坊已陷入財務困境。

自從 2011 年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以后，當地游客數量銳減，而用于制作小玩意兒的石料價格卻增長了兩倍?，F在，塞西總統要求奇爾卡自己付費粉刷他家外墻，這也太過分了。

奇爾卡抱怨道：“塞西把老百姓逼得太緊了。他只顧推動埃及向前發展，卻不理會下層貧民的感受?！?/p>

奇爾卡的朋友們在他周圍安靜地坐著，啜著茶，看起來有些不安。公開批評埃及領導人是非常冒險的行為；有些埃及人只是因為在 Twitter 和 Facebook 上發了一點牢騷便遭受牢獄之災。

（奇爾卡的朋友）阿卜杜勒·曼薩維（Abdul Manshawi）自稱是塞西的擁戴者，他插嘴道：“你有點兒言過其實了，其實事情沒有那么糟糕。”

曼薩維是房地產從業者，有樂觀的資本。在埃及疲軟的經濟形勢下，房地產是罕見的欣欣向榮的行業。

在開羅，巨幅廣告牌上投放了奢侈莊園的廣告，希望吸引有錢人購買。莊園配有大門，草坪郁郁蔥蔥，玻璃上閃耀著光芒。當然，這些莊園都果斷采用了棕櫚山（Palm Hills）或海德公園（Hyde Park）等非埃及風格的名字。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豪宅。埃及人口 9800 萬，其中有 40% 居住的社區跟（奇爾卡他們喝茶時）坐的地方差不多：住房經常是違法修建的，搖搖欲墜；屋內塵土飛揚，附近是破敗不堪的公路。

（盡管明知公開批評埃及領導人有入獄的風險，）但奇爾卡還是停不下來。

奇爾卡說：“（我就是要說，）我不在乎。他們要求我粉刷自家房子，我沒錢，該怎么辦？”

但不久前，涂墻項目還是開羅活力和希望的標志。

阿拉伯之春后，一些活躍的埃及年輕人與外國藝術家合作，給自己屋頂上的衛星電視碟形天線涂鴉。后來，他們在開羅著名的十荒者聚居地，跨越幾十棟建筑創作了一副巨型涂鴉壁畫。

但有些作品創新過頭了。

去年夏天，開羅的一家私人動物園成為了笑柄，因為游客意識到了他們給驢子涂上白色條紋以冒充斑馬。為什么露餡兒了呢？因為冒牌斑馬的耳朵耷拉著，身上的白色條紋也弄臟了。

不過，塞西總統的涂墻項目（不是為了美化社區），是為了滿足掌控感和實現統一外觀的愿望。盡管項目詳情有待敲定，但官員建議給開羅的建筑物涂上土色，而沿海城鎮的建筑物則涂上藍色。

批評家提出質疑：實施如此大規模的工程是否明智——特別是，在充滿猛烈沙塵暴和降雨稀少的城市是否可行。

建筑師和城市規劃師卡里姆·易卜拉欣（Kareem Ibrahim）指出：“此項目引發了有關可持續性的問題。（項目規劃）似乎過于簡化了?！?/p>

塞西總統稱，該計劃是升級這類區域宏大規劃的一部分。去年（政府）發表的聲明提出了 2019 年前消除開羅所有貧民窟的宏偉目標。一些人對此持懷疑態度，批評意見也得不到重視。

去年 12 月，聯合國適足住房權特使萊拉娜·法爾哈（Leilana Farha）稱，幾個月前，她采訪過幾名開羅貧民區的埃及人，但這些民眾卻因接受采訪而遭到嚴重報復，這令她感到“震驚”。

一些居民被政府官員趕出家園，他們的行李四處撒在大街上；而另一些則遭到埃及國家安全局的反復騷擾或禁止出國。

埃及外交部指控法爾哈捏造事實，并暗指她是恐怖主義支持者，一心想要詆毀埃及的聲譽。

這種充滿陰謀的防御性言論是埃及電視臺的慣用伎倆，此舉深受塞西政府的影響，也滲透到了大街小巷。

環城公路旁機修工的院子里，一群男人最初表示愿意接受有關涂墻項目的采訪。

馬哈茂德（Mahmoud）譏諷道：“如果當權者不愿意看到我們，那么他們就該為我們修建圍墻?！?/p>

但采訪沒過多久，他們就不愿意說話了。一個男人要求我出示證件，另一個男人則詢問我（做記錄的）筆是否藏有隱藏攝像機。

因此，采訪就這樣結束了。

最終，涂墻指令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困擾，因為埃及領導人（的行事風格）一貫是雷聲大雨點小。

去年總統選舉前，奇爾卡注意到，政府揚言將對放棄投票的選民處以罰款。但最后只有極少人受到了處罰。不管怎樣，在這場有瑕疵的投票中，塞西以 97% 選票的絕對優勢勝出。

奇爾卡預計，涂墻法令未來也會面臨類似的命運。他說：“這項法令不會惹出什么風波來?！?/p>

翻譯：熊貓譯社 夏晴

題圖版權：Sima Diab for The New York Times

? 2019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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